《一平方英寸的寂靜》
  作者:戈登·漢普頓 約翰·葛洛斯曼
  版本:商務印書館 2014年4月漢普頓在森林里尋找“寂靜”。《看不見的森林》
  作者:戴維·喬治·哈斯凱爾
  版本:商務印書館 2014年1月
  編者按:商務印書館日前推出“自然文庫”系列圖書,這一文庫包括幾十種自然和博物類圖書,先期出版的有2013年普利策獎決選作品《看不見的森林》和關註人類噪音問題的自然文學作品《一平方英寸的寂靜》等。在本期書評周刊里,書評人選取文庫中這兩本重頭書進行評介,從先期推出的幾種作品來看,這些出自專業科學作者之手的作品更傾向於對現代科學文明的反思,因為“人已經離自然越來越遠”。但另一方面,科學也提供了讓人更加深入自然和融入自然的可能性與方法,人與自然的關係如何構建,端看每個人自己的選擇。
  □書評人 塗塗
  離我家不到一公里遠的地方,有一條涼水河。這是一條早已枯敗的河,淺淺的水流在看上去傷痕纍纍的河床上,岸邊有些無人採摘的桑,有些歪歪斜斜的柳,有一片一片胡亂開著的蒲公英。這條河邊少有人至,除了偶然有那麼兩三位老人,操著胡琴在河邊涼亭吟唱一番,大多數時候,這靜謐之所會成為鳥兒們的自留地。
  《一平方英寸的寂靜》,我便是在這片鳥兒們的自留地里讀的。聽著鳥兒們或短或長,或鳴囀或低回的吟唱,讀著漢普頓尋找寂靜的萬里行程,會有一種與鳥兒們渾然一體的感動。可惜,這感動其實是淺表,甚至虛無的,因為它時不時就會被各種各樣的聲音打斷,比如河對岸拖拉機的突突聲,比如近處公路時不時傳來的汽車轟鳴聲,比如遠方不知所在的工地斷續的施工聲,最激烈的一次,是持續了將近十分鐘的鞭炮聲,在那一輪輪的爆炸聲中,群鳥驚飛,倉皇無措。於是我知道,所謂鳥兒的自留地,不過是浪漫的童話想象罷了。
  漢普頓不相信鳥兒的自留地是童話,哪怕事實如此,他也要讓童話變成現實——結果在他人看來,漢普頓的所作所為反倒更像是童話故事了。他在美國奧林匹克國家森林公園,霍河河谷深處,豎立了一塊印第安酋長贈送的小紅石,並命名為“寂靜之石”,然後他和各種政府機構與商業機構鬥爭,只為保留這寂靜之石的所在,方寸之地的決然寂靜——這一平方英寸的寂靜絕不簡單,那意味著方圓千里之內各項配套的噪音控制措施,那意味著美國聯邦航空總署和國家森林公園管理局必須聯合簽署禁止或者限制森林公園空中觀光項目的法令。
  看上去這是一個人和一個國家的爭鬥,但更有可能的是,漢普頓在為他的國家保護一種鮮有人意識到的寶貴財富。每個人都喜歡靜謐,同時可能也會覺得吵鬧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但看看漢普頓對寂靜的描寫,恐怕任何一個人都不希望,如此的美好斷送在人類活動的手中。
  “寂靜其實也是一種聲音,也是許多、許多種聲音。我聽過的寂靜,就多得無法計數。草原狼對著夜空長嚎的月光之歌,是一種寂靜;而它們伴侶的回應,也是一種寂靜。寂靜是落雪的低語,等雪融化後又會化成令人驚訝的雷鬼節奏,讓人想聞聲起舞。寂靜是傳授花粉的昆蟲拍撲翅膀時帶起的柔和曲調,當它們為了躲避一時微風小心翼翼在松枝間穿梭時,蟲鳴與森林的嘆息交織成一片,可以整天都在你耳邊迴響。寂靜也是一群飛掠而過的慄背山雀,啁啁啾啾、拍拍撲撲的聲音,惹得人好奇不已。”
  考慮到如漢普頓所說,美國已經沒有幾個寂靜的地方了(按照他的標準,一地持續15秒不被人類活動的噪音打擾,即為寂靜),用文字讓更多人讀到這大自然壯闊的美麗,似乎並非多餘。還好,作為一個自然聲響錄音師,漢普頓已經錄製了300G的自然音響素材,這當然是大自然所贈予的無與倫比的樂音,但這些錄製下來的聲音,怎能與一個人的親身體驗相提並論。
  對漢普頓來說,寂靜即生活,他的征途也因此而有了意義。對我而言,情況似乎並沒有那麼隆重。我只是想在那片偽裝的自留地里,安靜聽鳥兒唱完一首歌而已。既然這不可得,我也就慢慢習慣了周遭那一片茫茫的噪音,就像鳥兒們也學會了在這噪音中歌唱一樣。
  其實那片自留地上的鳥兒,我是認不全的,能夠叫出名字的,只有喜鵲,灰喜鵲,麻雀三種。看完漢普頓的書,我卻有了去把鳥兒們都認全的衝動,更想真正聽懂它們的歌。我知道它們在凌晨的歌唱最婉轉,也知道那時候公路上車輛的轟鳴聲加權分貝數更大——北京可能永遠不會有漢普頓那種級別的寂靜了,但既然鳥兒們還可以唱,我們也就可以真正去聽——關乎自然的一切,選擇永遠在自己手裡,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鏈接短評】
  見證自然,見證生活
  對大多數自然愛好者和寫作者來說,當代人與大自然之間的聯繫已經降低到了危險的程度,而“田野往昔的繁榮”則是想象中永恆的黃金時代。這樣的看法當然有其正確之處,《看不見的森林》的作者哈斯凱爾舉例說,“列舉20個企業商標和20種本地物種,讓一年級的學生去辨認,他們總能辨認出大部分的商標,卻幾乎說不出任何物種的名字”——其實,不要說一年級的學生,即便是大學一年級的學生來做這個實驗,結果可能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對於大自然的寫作者來說,抗議之聲從來就不是最重要的訴求——美的探尋,心的歸途要來得重要得多。梭羅在瓦爾登湖,利奧波德在沙鄉,葦岸在麥田,所追索的大地是一樣的。哈斯凱爾一年的森林觀察和筆記,帶給讀者的,同樣如此。他引用林奈18世紀時的牢騷“極少有人用眼睛去看,極少有人用心去理解,由於缺乏這種觀察能力和這類知識,世界蒙受了巨大損失”,恰恰證明往昔的黃金年代其實靠不住。
  很可能,在任何時代,能夠真正與大自然建立聯繫的,都是少數幸福的人。相對而言,因為有了自然文學,當代讀者有了體驗這種幸福的更多可能性,也有了進入這種生活的更多路徑。哈斯凱爾找到了一塊森林自留地,給人們展示一年之間奇妙的物候變遷,但正如譯者熊姣所言,如果我們找不到這塊地方怎麼辦,難道就此棄絕自然了嗎?
  哈斯凱爾的書,記錄的是自然的神奇,以及由此帶來的心靈撼動。大多數人不會有這樣的際遇,但不妨礙獲得同樣的感動。不久前,在我家附近的公園裡,在盛開的二月蘭中間,女兒指著一隻停在花瓣上的小蜜蜂,悄聲讓我不要打攪了它。我們靜靜看了十多分鐘,小蜜蜂卻一動不動。原來,它早已逝於這一片繁花中了。  (原標題:我只想安靜聽完,鳥兒唱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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